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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六周目(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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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六周目(29)

如今雖有北狄犯邊, 前朝團結洛地,高舉旗幟,可這比起其他皇帝在時已經算是海晏河清, 天下太平。

朝廷裏仍然有以周無缺這樣的革新派推動於國於民有利的改革,也有如右相顧文知這樣的保守派盯著, 不至於改革失衡。

皇帝一向也是一個從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的角色, 三年來, 制衡朝堂,頗為驕傲。

自從北狄在蕭朗陽之下節節敗退, 凱歌而歸後,更是驕傲得不可一世。

自以為是明君, 被蒙蔽雙眼的君王自此後也是越發的好大喜功,即便有顧文知這樣的能臣勸告, 也仍然是大興土木, 建立奢侈的蓮花樓, 廣選嬪妃充盈後宮。

在皇帝並沒有荒廢朝政下,百官頂多是勸誡, 以姜曜芳為首的禦史臺臣子日日上的奏折都快能把勤勉殿給裝滿了。

皇帝最煩的便是姜曜芳這位新臣, 無奈對方清名太盛, 腰桿子比閘刀還硬。每次上的奏折雖然管得很寬,但不僅是管他,皇室裏的宗室, 官員權貴, 那是沒有一個能夠從他的筆桿子裏逃出來。

縱然是皇弟周無缺,他的二把手顧文知也是有什麽說什麽。

這樣的純臣, 皇帝也只能捏著鼻子受了。

沈迷女色終究是虛耗身子,很快就修身養性了, 此時快到知天命之年的皇帝就把目光放在了尋仙問道上。

他的國師寧司君便是一位真仙人,十餘年來容顏不減,風姿更勝。

問道長生,也問王朝千古。

大夏本來就道風甚重,自先帝和玉真公主帶起後,就連國度盛京也是一樣的信奉道家。

皇帝在新修建的蓮花樓、大元宮裏清修,每逢初一十五之數便親迎道君寧司君追訪大道。

就這樣,即便是不太把心思放在國事上,也仍然不太肯立太子,而是力排眾議地把國事交給了周無缺和顧文知處理,采取的便也是制衡之術。

這也是皇帝最擅長用的計謀,可惜誰也不是傻子,於是這三年以來,明眼上兩派之間鬥得厲害,但其實誰又知道私下裏顧文知和周無缺之間都已經有了默契。

此時此刻,榮安王府的書房裏,周無缺看過了來自宮中的密報,也是冷笑不已,眉間朱砂痣愈冷,他站在書桌前,旁邊的輪椅裏早就沒有了溫度。

“皇兄這些年還真是龍椅在座,越發忘記了他當初是怎麽上去的。”

周無缺的話語屬實是大逆不道,可惜此刻還在書房裏的都是他的親信。

西桑和白衣更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聽到了也當做是沒有聽到。

過了一會兒,周無缺把手上的這些密信給看完了以後,才說:“到今天,小陽是不是也該來見本王?”

西桑立即便道:“殿下,蕭將軍昨兒就給咱們府上捎來了拜訪信,說是今兒來。”

西桑瞧了一眼窗外的日晷和光影,語氣也跟著松快了幾分:“我看等會兒,蕭將軍也應該就要過來。”

周無缺點頭,先前那幾分冷郁臉色似乎都在聽了這麽一番話後放緩了。

殿下嘴裏雖然總是不說,但還是盼著蕭將軍過來的。

西桑和白衣彼此一瞧,也就都知道了對方心裏的想法。

可就在這時,書房外邊的走廊上鬧出了些動靜,守在外邊的侍衛正在無奈地勸說著。

書房裏邊,西桑和白衣都是有內力的人,當然也聽出來了來者何人,也是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周無缺。

“殿下,看來是王妃娘娘娘娘過來了。”

周無缺臉色平淡,就連點厭惡也懶得表現了出來,側身就坐在了輪椅上,手把住了輪椅柄,“我們在談正事,她來這作甚?真是一點規矩也沒有。”

便是這樣平平淡淡的語氣,才更能彰顯出那種平靜的無視。

西桑臉上都露出了無奈的微笑,躬身道:“殿下,想來王妃定也是有要事和您商議。”

白衣同樣也是說:“西桑說得沒錯,王爺還是和王妃說說話吧。”

也就是這兩人都是自己的心腹,否則如這樣過問他私事,早就一個冷冷眼色使過去了。不過就算這兩人是自己的心腹。

周無缺也是很不高興,“你們倒是都向著她。”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們一眼。

西桑和白衣頓時也是一悚,正欲說什麽,但周無缺也根本就沒有給他們繼續說話的機會。

“你們都先下去,讓她過來。”

坐在書桌前,背後便是心明如水的四字牌匾,隨手翻起來一些案牘,眉宇微垂,當中朱砂痣映襯著一張雍容華貴的臉龐仿如觀音面。

可西桑和白衣也都知道,他們這位爺無情起來是有多麽的無情。

想到這裏,西桑也有些扼腕,原本以為如圓圓這樣活潑的性子應該也是能夠治愈殿下,誰能想到婚後比起婚前還更加不行。

或許這也和殿下是迫於無奈娶回來有關。殿下凡事心裏有桿秤,王妃是曾經幫助過殿下,可殿下也庇護安定伯府,還了這個恩情。

果然,他和白衣一出去就見到了一身華服的圓圓,唇紅面赤,顯然便是被侍衛攔下後的不忿。

一見到他二人從書房裏出來以後,也是立即眼前一亮,“西桑,白衣先生!”

自從一年前風光大嫁到了榮安王府,圓圓的五官也是一天一天地長開來了,養尊處優之下,多了些雍容氣質。只可惜和周無缺一直夫妻不調,再美麗的鮮花也有些空泛的嬌艷。

此刻臉上那焦躁的表情,也就寫盡了被男主人忽略的不滿。

“娘娘,殿下請您進去。”

而在聽到了西桑這句話,她臉上也是勃然一喜,隨即也冒出了些許的警惕。

很快,圓圓又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擺起自己的王妃架子向他們一頷首。

西桑和白衣目送圓圓踏上臺階,走入了書房。

西桑壓低了聲線道:“王妃每次來了都要和殿下鬧上一回,也不知道這一次——”

他這話都還沒有說完呢,書房裏邊就傳來了不小的動靜,這是有什麽東西砸了?

西桑:“……”

西桑頓時也是扶額道:“好了,看來這次又是要鬧了。”

白衣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道:“西桑,你可莫要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殿下的人,可不是王妃的人。”

“我當然知道。”西桑白了他一眼,“自從王妃嫁過來以後,身份便不一般了,我哪能時時刻刻接觸殿下的後眷。”

白衣說:“你知道就好。王妃啊,不比未嫁時了!”

西桑也是嘆了一聲,然後說:“不管王妃是因何嫁到王府,既然嫁到了王府,也上了皇室的宗牒,那便是正正經經的王妃。”

白衣撫摸著自己的一把美髯,但笑不語。

西桑被他看得惱火,正要說上一兩句,這時書房裏圓圓跑出來了,眼圈微紅,來時的華麗打扮扮飾著,更像是一把衣服架子。

“王妃——”兩人稱呼著,可對方正在生氣頭上呢,白衣遭了她一個白眼。

“回去。”走廊外邊靜立著的侍女們也是被她嚇壞了,一句話也不敢多說,跟著浩浩蕩蕩一行人離開了這兒。

西桑和白衣頓時也是同時看向書房,書房裏倒是沒有別的動靜,他們這位殿下這些年經歷朝堂上不知多少波雲詭譎,什麽人心沒有見過。偏偏像是王妃這樣一心掛在他身上,最好拿捏不過的,卻是連敷衍懶得敷衍。

“快走,快走!”那還能繼續留在這裏看殿下的笑話,這不就是給自己找麻煩嘛。

可惜他們還來不及走,輪椅輾軋地面的聲音就已經響起。

周無缺自己按著扶手,從裏邊出來了。

“殿下。”這下就是守著門戶的兩個護衛也是立即行禮。

但周無缺只是輕飄飄地看了一眼站在一邊,吃完了瓜的西桑和白衣。

西桑和白衣渾身都顫抖了一下,對視一眼,彼此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下次她若是再來,別叫她進來。”

“是。”兩位侍衛道。

坐在輪椅上的周無缺再看向西桑二人:“你們倆還在。”

西桑和白衣:“……”

滿頭大汗啊,滿頭大汗!

“殿下,屬下也是擔心娘娘鬧你,因而守在外邊。”白衣搶先道。

周無缺又看向西桑:“那西桑你難道便是擔心王妃留下?”

西桑在心裏罵了白衣一聲,擠起笑臉說:“殿下,王妃年少,您多擔待著一點。”

“擔待?本王還不夠擔待?”周無缺眉頭都不帶挑一下的,用著最冷靜的聲音說著最薄情的話語,“她既然入彀,就該知道自己是別人的一枚棋子。”

“要治本王的雙腿。”周無缺看看他倆,繼續說:“你們說她又是怎麽一個想法。”

這下可把兩人都問出了一頭大汗,只因如他們這樣的心腹都知道王爺的腿根本沒壞,只不過回到盛京,便是好的也只能裝成壞的。

“王妃許是擔心殿下。”西桑開始講和,但在周無缺的目光裏,還是有點頭大,“只是可能被有心人利用了也說不定。”

白衣附和道:“王妃年歲輕,考慮不周也是時常有的事情。若是真的有人還在試探,那殿下咱們還得瞧瞧。”

周無缺嗤笑了一聲,“她還年輕?也二十了。她娘家那位姐姐的手段怎麽半分沒有學著點。”

那天西桑回來以後,就簡單地向周無缺敘述過當時為蔣唯夫妻接風的場面,蔣夫人的風采也是一時都在圈裏得到了眾口交讚。

當然,周無缺此時舉出這個例子,不過也是在暗嘲。

西桑和白衣也能理解,姐姐霸占了殿下目前最看好的蔣唯,還籠絡得極好。聽說成婚三載了,不僅孩子是沒半點消息,就連小妾通房也是沒有的。蔣大人人品風流,不愛女色也是出了名的。

當然,便是西桑白衣也能懂蔣大人的心思,妻子這般容姿絕色,風采無二,豈不是把尋常的女人都襯得黯然無色。

而妹妹呢,殿下本來就不願意娶的,卻在顧文知的設計下,到了不能不娶的地步。皇帝更不容易他娶一個高門大戶、有權有勢的妻子,而圓圓她雖然不知道這背後的事情,卻也是順水推舟。

“娶她就是將就,可娶不可娶,誰叫她撞了進來。”

周無缺看向檐下鳥籠裏的金絲雀,這金絲雀似乎也是註意到了一向冷峻的主人難得的視線,飛向靠近他的地方,展開了清圓歌喉,意圖討好他。

“啁啾——”

西桑看他一直瞧著,便主動取下了這鳥籠,“殿下,您瞧,就是這雀兒都喜歡您嘞。”

周無缺瞧了他一眼,眉眼露出些笑意,然後伸出一根手指逗著鳥兒。

白衣在旁邊看著,眼睛一轉,一下就明白了什麽。

從殿下心狠地折了自己的雙腿也要回盛京,他就明白了,殿下的志向可不止如此。

西桑看周無缺逗鳥兒,心情還算不錯,總算也沒有繼續剛才那個話題了,也是暗松了一口氣。

蕭朗陽來榮安王府時,圓圓眼圈還有點兒發紅,卻也是周全地照顧了他。當年在邊境時,兩人都是半大的孩子,蕭朗陽還曾經因為圓圓老是處心積慮地接近義父,很討厭她。

然而對方就在一年前嫁給了義父,成為了他的義母。這下可不是有點兒尷尬。好在多少年過去了,如今都是大人,一個是皇帝寵愛的大將軍,一個是榮安王府的主母,自然也是很有禮貌。

“義母……”但蕭朗陽稱呼圓圓這一聲義母還是挺不習慣的,“去年你和義父成親,我正好戍邊,只送了禮過來。不管如何,還是要祝你和義父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圓圓想起不久前發生的事情,就是她這樣活潑的人,嫁人後的一年經歷過這些事後,也很難像從前做女兒家那樣沒心沒肺了。因而此時,也只是勉強一笑,“蕭將軍,但願如你的話一樣,一切順利。”

蕭朗陽總覺得她這話語裏有點兒怨,可惜作為一個直男,他是看不出描過眼線,容妝精致的圓圓眼角那點殘餘的紅,乃是剛剛哭過的痕跡。

但他也知道自家義父是什麽樣的一個人,這會兒也是話語隱晦地道:“你也知道義父是怎樣的性子,他向來如此的。”

圓圓聽到他這話,語氣也馬上一變,很輕松的樣子,“你義父一心為國謀福祉,是個再好不過的人。我怎麽會不明白。我……我能嫁給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蕭朗陽看眼前這傻姑娘,正欲說什麽,可圓圓就已經搶先道:“別說我們了,蕭朗陽你呢,這麽多年了,身邊難道就沒有一個知心人?你若是不自己去找,我看皇上和殿下不久後就該給你找了。”

就仿佛剛才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已經八卦到了他的身上。換往常,蕭朗陽定然是懶得說的,可就是她問到知心人時,他的眼前忽然就晃過了那天朱雀大街上的一顧,馬車裏的那位年輕女子那一瞥。

蕭朗陽那雙星眸也是亮閃閃的,像是流星般閃爍美麗,“那自然……是有了。”

圓圓也驚訝了一下,跟著好奇極了:“蕭朗陽,可以啊!”她也跟著興奮地站了起來,繞在他身邊,打趣地說:“那可是北地明珠……看來不是了,等等,你可別告訴我,是你回京才遇上的。”

蕭朗陽打戰很在行,可在戀愛上就是有點兒外行,這會兒更是臉上的情緒一點也沒有掩飾住,全叫圓圓給八卦出來了。

“是哪家的姑娘,不如讓我給你探探風?”

蕭朗陽聽到她這樣一說,還有些焦躁,“這你就別管了?”

“什麽別管了?”

西桑推著輪椅過來,周無缺似聽到了一些什麽,隨口一問,冷磁的聲線仿若冰魄響起。

他玉面觀音,眉心一點朱砂痣,便是坐在輪椅裏,都是一股懾人的氣度。

“義父!”蕭朗陽慢慢地站了起來,見著他還是有些倔的神情,先前那點春心粉面也一齊消失。

圓圓這會兒見到周無缺,也是心情有些覆雜。但周無缺除了第一眼一視同仁地掃過了她,後續目光便落在了蕭朗陽身上。

心裏更覺委屈。

“殿下。”

周無缺淡淡地道:“你先下去,我和他有話要說。”

就這麽一句話,把圓圓還在嘴裏的話全都給塞了回去。

圓圓不太甘心,但西桑給她使眼色,她最終還是咬著唇,不甘情願地下去了,就連離去時都還在想,不管如何說下一次一定要說服殿下治腿。

對,一定是她冒犯了殿下,他才這樣冷淡她的!

她不該說得那麽直接,就要治腿,豈不是有種她嫌棄於他,覺得他是殘疾的不妥!

圓圓這一會兒是又給自己鼓起了氣,可心裏其實退堂鼓也是悄然地敲了起來。嫁給周無缺後,遠沒有她想象當中的那樣幸福,相反他對自己的厭惡和無視,令她這一年的婚後生活簡直也就像是噩夢一樣的可怕。

“明明嫁給了這個人,怎麽反而卻像是離他更遠了。”圓圓苦澀地在心裏想著。

想起嫁給蔣唯,卻三年都在小縣城裏的清池,她這位姐姐做的蔣夫人卻是為人稱道。

就連圓圓近來都有想要向她取經的想法。

卻又怕丟臉,如今她是連安定伯府也回不得了,只因每次她那爹娘都會問她懷了沒有。

圓圓苦笑,就連新婚夜都是分房而居,給了她所有體面,卻從未給她一絲

恩愛,又哪來的孩子。

**

正廳裏,圓圓離開後,氣氛也還是那樣的沈凝。

花香襲人,茶香暖晝。

畢竟多年沒見,曾經親如父子的兩人之間也變得生疏,其間更有隔閡誤會藏在肚皮裏。

話題不鹹不淡地渡過了軍中、邊疆,周無缺那種平淡無奇的態度也就叫蕭朗陽心裏一陣惱火,只是現在已經是大人了,比起從前也更加會隱瞞自己的想法了。

可他學得都是周無缺那一套,還是低仿,周無缺自然也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他嘴角微翹,有些愉悅的弧度。

他這笑叫蕭朗陽有些莫名其妙的,且他那副冷峻形容也都快扮不下去了,可公事還沒有說完。蕭朗陽就當做什麽也沒看見,想起來什麽才問上這麽一句。

“我看密報,顧文知在搶你的人?”

周無缺說:“看來你的情報系統建立得不錯,就連這事也知道。”

蕭朗陽更進一步:“是那位外派到江南做縣令的蔣國公世子吧,顧文知那邊派人接觸他,你就一點也不擔心?”

如今革新派最缺的就是人才,而且還是如蔣唯這樣既能走官場也能走基層的人。

周無缺瞥他一眼,那眼神便像是在說,你和我在開玩笑?

“不會,他們之間可是奪妻之恨。”

蕭朗陽分明瞧見,一向不會開玩笑的義父說起這句話那種意外的幽默。

蕭朗陽:“???奪妻之恨?”

“看來你的密報還不是很健全。”

蕭朗陽皺眉,然後道:“義父,聽說三年前你為蔣唯求親,顧文知也上了安定伯府,求的還是那位假小姐。蔣唯和她青梅竹馬尚情有可原,顧文知一朝右相,什麽大家閨秀小姐貴女取不得,會和蔣唯搶妻子,莫不是你在和我開玩笑。”

“那你就當我和你開玩笑吧。”周無缺口吻慵懶,也就是在蕭朗陽面前才會這樣的放松。

“剛才聽到你們說起什麽北地明珠,盛京貴女,陽兒,你是有意中人了?”

蕭朗陽肉眼可見的變了,方才在周無缺面前營造出來的那種勢均力敵,這會兒全都被那躲閃的眼神給毀了。

“義父,怎麽連你也都八卦起來。”蕭朗陽不由吐槽道:“果然成了親的人就是不一樣,現在倒關心我的事。比起我,我的小義母還是更需要你的關心。”

“沒大沒小。”輪椅裏的周無缺說了這麽一聲,對圓圓也是漠不關心。

蕭朗陽一點也不意外,小聲嘟囔:“我問不得,你倒說得。”

但一想起那位夫人,蕭朗陽這樣沒心沒肺的人也是憂思輾轉起來,在他這位不解風情的義父跟前,有有些恥於提出來。

“怎麽?說不得?”周無缺根本沒把他的糾結放在眼裏,反而淡淡地道:“以你如今的身份,什麽女子娶不得?若是良家,身份不如你的,娶回來做一房妾室便是。若非良家,玩玩便是,大丈夫何患無妻?若配得上你的,就娶回來,本王給你做媒,誰娶不得?”

原本還想要和他傾述一些的蕭朗陽,聽到周無缺這番話,頓時也是緊緊地閉上了嘴。

他看上的那位姑娘,是良家,更是有夫之婦。

想來以那架勢,夫家也是清貴之家。

蕭朗陽垂頭喪氣的。

周無缺皺眉,冷聲道:“到底是什麽女子,叫你變得如此?”

這會兒,周無缺都懷疑蕭朗陽是不是被那種有心計的女人勾住了,一個轉眸,就想一會兒叫人去查查。

可蕭朗陽哪能不明白他的想法,就是他自己都不願意去打擾這位夫人,因而這些天也根本沒叫人去查。這會兒更加不願意自己的義父驚擾了她。

“義父!我還不想娶妻!”他咬牙切齒地說出了這麽一番話。

周無缺手按在扶手上,頓了一下,問:“她可是良家?”

“自然。”

周無缺再看蕭朗陽,蕭朗陽無動於衷,其實心裏暗暗再說:是良家,可惜人家已婚啊!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蕭朗陽忍痛割掉那點多餘的想法,“義父,你就別管我了,我現在還不想娶妻。北狄洛地何日平,我就何日成家!”

“放肆!”周無缺眼中醞釀風暴,“還以為你是有了真心喜歡的姑娘,看來還是幼稚。”

蕭朗陽懶得反駁他,不然他又去查那夫人了。

就把一切問題都推在自己身上結了,反而他年前又得去嘉陵了,一了百了。

**

回到盛京以後,日子仍然是風平浪靜的,仿佛一切風波都徹底遠離了她。

但已經享受了三年平靜的清池,這心就老是不踏實。這種焦躁的心情甚至體現在了日常生活裏,就連一向陪侍在她左右的般般和小薇也都感覺到了。只因她這樣的表現很大,大家都以為是她一時不慣水土,還有嬤嬤們以為她來了喜。

請了大夫一瞧,自然只是因為不服水土。

聽到嬤嬤說起不是來了喜,那遺憾的語氣,清池都有些哭笑不得。

她可不想在古代生孩子,和蔣唯成親本來就是權宜之計,便是現在也都采取了防護措施。

蔣唯也從來沒說沒問,只是默默地接受了。

可能他也是在等她什麽時候能夠徹徹底接受自己吧。

但這一天真的會到來嗎?

她真的還能愛上一個人嗎?

憑欄望著窗臺下的美人蕉、海棠花,清池吸了一口氣,那種不知因何而起的焦躁郁悶擠得胸口發癢。其實她本就是醫者,哪能不知道自己這是什麽病。

醫者不可自醫。

況且這還是心病。

這個古代可沒有治心理病的人,除非自愈,可若想要自愈,那便是這一世原書的劇情走完,她順利地結束被影響的生活。

那時候,可能才能說是結束了。

對於她來說,沒有盡頭的重生早就已經變成了噩夢。

那麽這一天真的會到來嗎?

清池伸出一只手接住了被風吹來的一片海棠花瓣,還是願意盡可能地想更好的結果。

如今圓圓也順利嫁給了周無缺,那麽接下來只要周無缺登基稱帝,書裏的結局也就快到了。

左右也就不過幾年功夫。

就在她出神地想著,不知夕陽已落,暮色漸晚,身後有人也看了她好久。

最近她心情躁郁,作為枕邊人的蔣唯當然也是第一個發現的,盡管清池醫術高明,也不叫他管,每每他一問,反而更加臉色不佳。

蔣唯雖然不問了,卻時刻通過丫鬟婆子們的消息掌握她如今的情況。

蔣唯默默地走到了她的身邊,為她披上了手裏的披風。

“你回來了。”清池有些驚喜,近來消瘦不少的芙蓉花面在夕光的照耀下,也像是晚開。

蔣唯握住她那冰涼的柔荑,柔聲道:“我如今去戶部也是閑著,不如回來陪陪你。”

清池嗔了他一眼,“這既是你工作,怎能說是閑著。”她清波般的瞳眸一拋,轉瞬低頭笑了,再擡頭道:“莫不是工作不太順暢?”

“莫若娘子慧心,只在府中,便可通曉天下事。”蔣唯語重心長地說著。

清池撲哧地笑了,“可你這不是又在耍著我玩。”

她這一笑啊,仿佛什麽煩悶都暫時離了去,這笑聲綿柔又清脆。

蔣唯看見她笑,也跟著抿起嘴角笑,“能讓娘子一笑,那也是我的福氣。”

“何來此話?什麽福氣,我又不是送福的天官福星。”

“可在蔣唯眼裏,娘子就是福星。”蔣唯挽著她手,柔情似水。

“蔣唯哥哥,我……”

“不必說了,若怪都怪我,把你一人留在這府中。”蔣唯低聲問:“他們可曾為難了你?”

“自然不曾。”清池這會兒心情好,眉眼也是生動如山水,“你可別老是把我當成那等嬌弱可欺的,誰能欺負我啊!”

“是啊,誰能欺負娘子啊。”

清池被他那模仿的語氣又給逗笑了。

夫妻倆絮絮耳語,看著夕陽晚落,欣賞著盛京的秋意,倒也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此際,蔣唯已回京近一月有餘,見了禦駕,又見了榮安王,吏部早就通氣了,調任到戶部,明的是在左侍郎手下做戶部巡察使。戶部巡察使乃是戶部侍郎之下的正五品,原本戶部有兩位巡察使,一位年老告休,另外一位當了二十年了。

蔣唯便是補的告休那位的職差。

按本朝官制來說,戶部巡察使和另外四位主事應當是平起平坐,然而多年的制度下來,其實這兩位巡察使反而在戶部身份更高。

更別說巡察使負責的便是督促四位主事手下的一應事物。

一旦涉及到賦稅戶籍、俸祿糧餉、財政收支這些事關利益的要事,蔣唯初入戶部,自然坐的是冷板凳。

而暗裏,蔣唯奉了榮安王周無缺之命,要打入戶部,配合革新黨一應新政,其中涉及分量土地賦稅之事,極其危險。

他這一趕馬上任,也是有很多人都在盯著他的下一步動作。

這種情況下,兩世為官,城府極深的蔣唯,即便手握尚方寶劍,也是宜靜不宜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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